*寫在前面*
2/19更新第三章
楊巖與死神沒有離開楊家,而是一一與家人在夢中道別,享受著得來不易還能待在家人身邊的時間,儘管多數時候他只能離得遠遠地。
直到兩週後準備將遺體火化,他與死神也跟著來到火葬場。
看著自己的棺木被移進焚化爐內,楊巖忍不住感嘆:「這種感覺還真是……」
「一言難盡是吧?」死神替楊巖接了下半句。
楊巖扭頭過去看一旁的死神,恰巧死神也將原先放在焚化爐煙囪上的視線轉了回來。
「不過就是軀殼罷了!靈魂才是能使那副皮囊靈活的動力。」一語畢,他便尋了棵樹將背倚靠在上頭。
楊巖卻被他如此通透的思緒給震驚,眼前的少年得經歷過多少生死,看遍多少人世才能這麼透徹?
對上楊巖震驚的神情,死神便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別想了,我見過的比你輪迴幾千幾萬世都來得多,不然哪能稱得上是死神?人類就是這麼膚淺,總是自以為是的以貌取人。」聽著嘲諷,楊巖尷尬地摸摸鼻子望向天邊,不再好奇死神的過往。
幾個小時後,楊家人才從火葬場出來,由楊父捧著一缽骨灰來到樹葬區。依照楊巖死前的遺囑,是希望自己能以最簡單的方式處理後事。
空中還飄著連綿的細雨,正當骨灰埋好後,所有人都聽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楊巖也恰巧回頭,對上那個人的眼神時,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還活著一樣。
他對孫啟明的喜愛就像刻進了靈魂裡。
楊巖望著匆匆趕來的人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啟明……」
然而對方聽不見也看不見他,只是略過了他死死地盯著那棵埋著骨灰的柏樹苗。
「啊……」楊巖忍不住抬手想靠近他,聽不見、看不見……甚至連碰都碰不到,這讓楊巖感到洩氣。死神默默地看著這一切,沒有出聲但眼底露出一絲複雜。
楊巖嘴角勾起自嘲的微笑,還有一點生自己氣的感覺,卻在看見孫啟明眼皮下的那一片黑眼圈以及憔悴的臉龐時轉而心疼起他。
眼前的男人高大挺拔,即使臉上還掛著黑眼圈還有那些疏於清理而冒出的鬍渣,仍不減他的風采與魅力。
楊巖看著他,靈魂裡的那些回憶就像潮水般湧現。儘管這段感情付出的總是自己,有太多人嘲笑自己就像傻子,對根本不把自己當一回事的人這般盡心。
但他們都不知道,孫啟明那顆猶如銅牆鐵壁的心,曾有幾瞬是因他而變得柔軟。就因為如此,楊巖從沒有放棄愛這個人,他只恨自己時間不夠再教他如何反饋去愛一個人。
然而孫啟明會在此刻出現在墓園裡,楊巖是訝異的。
早在得知自己不久於人世時,他便有不想拖累任何人的意思,特別是孫啟明。即便知道自己與孫母的做法無異,都是拋下他一人,但楊巖不敢賭。
他不敢賭孫啟明是不是真的也有一絲愛他的情意,倘若只是看他可憐,照顧他到最後,這樣的結果並不是楊巖想要的。
於是他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行李,在搬出兩人同居公寓的前一晚對孫啟明說:「我們分手吧!」楊巖的眼底平靜,只是那雙放在腹部上的手掐著腰側,疼痛的感覺才讓他穩住顫抖的聲音。
「抱歉!即使知道你不愛我,但我還是執意拖了你三年。現在我放彼此自由,明天一早我就會搬出這裡。」楊巖將公寓的鑰匙放在餐桌上,又道:「如果有我沒收拾到的,你……丟了就好。」
孫啟明卻突然捉住了楊巖尚未收回的右手,他的力道極大,像是那要捏碎那樣握緊了右手腕,語氣嘲諷地問:「楊巖,你當我是什麼?收容所嗎!難道不是因為搭上了高連承,跟他搞曖昧才要提分手?就這麼急著要搬去跟他同住嗎?」
楊巖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口不擇言的男人,他忍不住提高音量反駁道:「孫啟明!你到底在胡說什麼!連承他只我的朋友!你太過分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壓制鼻酸想哭的衝動,然而哽咽卻洩漏了他的情緒。
「你怎麼說我都可以,但你怎麼可以誤會別人!還是這種莫須有的指控?」
「呵!」孫啟明忽略了楊巖因疼痛而皺起的眉頭,還是死死地抓著他。「還叫得還那麼親密?好!很好!到頭來你跟外面那群想爬上床的人也沒什麼兩樣!成天把愛掛在嘴邊,通通都一樣膚淺!」
楊巖於孫啟明而言是個特別的存在,當他逐漸理解所謂「特別」,正是名為「喜歡」的感情時,他下意識地不想承認。
喜歡一個人的情感是軟弱的,就像在他年幼時扔下他,卻穿著漂亮洋裝翩翩墜樓的母親,得不到那個名為「父親」的男人的疼愛,卻傻笨得求死的女人一樣——都是軟弱。
於是他享受著楊巖對他的感情,卻吝嗇地從未給過一丁點回應。直到出現「高連承」這個人,打著竹馬的名義,實則對楊巖抱著不一樣的感情接近他時,孫啟明再不能安穩地享受楊巖對他的付出。
不安的情緒在他內心裡紮根瘋長,他忍不住想要掌控楊巖的一舉一動,於是他派了徵信社跟蹤楊巖。
看著徵信社寄給他的照片,所有情緒就像是一滴水落在滾燙的油鍋那樣劇烈迸射炸裂。
儘管意識裡孫啟明選擇相信楊巖,他不斷地催眠自己。
「楊巖是愛我的,他與高連承不過是同學,敘敘舊而已,這不算什麼。」
然而嫉妒卻在他親眼看見楊巖與高連承並肩走進咖啡廳那一刻起,便如同燎原的大火般焚燒,理智早已盡數消失,他甚至沒去細想楊巖為什麼那些天總搭車去醫院,那些照片裡的他還拿著檢驗報告。
回想起咖啡廳內兩人隔著長桌,卻有說有笑的情景,那般配的模樣令孫啟明覺得自己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憤怒地甩開握著楊巖的那隻手,怒吼道:「永遠都不要讓我看見你!明早就滾出這裡!」隨即轉身走出玄關「砰!」的一聲甩門離開。
楊巖咬著唇嗚咽,在今天以前他甚至沒想過分手的情景,即使做了分手的決定後,他也沒想過會是這般難堪的情景。
他的內心像是被劃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又撒了一把鹽那樣,劇痛過後是一抽一抽地疼,就連胃部傳來那一陣陣地痛都微不足道了。
楊巖在沙發上蜷縮了一夜,終究是沒想通孫啟明的指控從何而來,他自嘲地想:「都提分手了,深究還有什麼用?」
拉著行李箱,楊巖站在玄關看了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淚水都留在了眼眶,輕聲說:「孫啟明,好好……保重!」
楊巖離開了公寓,並沒有回楊家,在高連承的安排下住進了一家療養院。然而病情卻是每況愈下,在人生的最後一個月,高連承不忍他受盡病痛折磨身邊卻沒有一個人陪著,才擅自作主替他聯絡了楊家人。
看見了家人,楊巖很高興,然而午夜夢迴裡他最希望見到的仍是孫啟明。幾次夜半恍惚都像見了他,然而當時精神耗弱,夢境與現實早已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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